立冬之后按说照例就已经是冬天了,随着朋友去郊外看了一次红叶——说红叶似乎不太准确,应该是黄叶。鄙乡以北的左云与右玉一带道路两边种的都是杨树,现在叶子都已经黄了,因为杨树,鄙乡还有一个“杨树局”,每次我从那个院子门口走过看到那个牌子都会感到奇怪,如果杨树也可以成立个局的话,那么可以成立局的树一下子就可以列出许多,像什么苹果树、梨树、枣树……这个树那个树可真是太多了,比树重要的还有麦子、还有玉米、还有棉花、还有大豆、还有高粱,那可也真是太多了,但那个局现在还在,而我每次从它的门口经过照例还会在心里感到纳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院子的门口倒是种了两棵很高很粗的杨树。
杨树叶子的黄,我认为要比银杏叶子的黄重一些,但没银杏叶子黄得那么透亮。如果不看银杏的叶子,杨树的叶子一旦被秋风吹黄,那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黄色的杨树叶子被西斜的阳光一照可真是好看。红叶在鄙乡好像不太容易看到,可能是与树种有关,我都想不出来在我们那地方秋天有什么红叶,但黄叶衬着高蓝的天着实要比红叶好看些。虽然我们那地方只有黄叶可看,但一旦说起去郊外的事,朋友们照例是说“走,去郊外看红叶”,好像不会说“走,去郊外看黄叶”,好像人们已经习惯把秋天或红或黄的叶子统统称之为红叶了。
去左云和右玉看完黄叶,不久便下了一场小雨,天突然冷了下来。这天早上起来去外边吃早点,手就有点伸不出来了,只好把手放在豆腐脑的碗上取暖。我早上起来照例是要来一碗热乎乎的白豆腐脑外加两根刚出锅的油条,豆腐脑里我会放许多韭菜花和油泼辣子,我喜欢这种刺激,白豆腐脑上浇韭菜花和油泼辣子也好看,碧绿的韭菜花、红红的油泼辣子、白色的豆腐脑放在一起可真好看。我的口味比较重,比如在北京吃早点我就特别喜欢在炒肝儿里边放大量的蒜泥,北京的炒肝儿放蒜泥是一个味儿、不放蒜泥又是一个味儿。因为天一下子就变冷了,我一边吃着豆腐脑和油条,一边就想着回去把母亲给我做的那件坎肩找出来。那件坎肩是用我穿过的一件旧衣服改成的,去掉了领子和袖子,上边钉着五个黑色的四眼圆扣子,是母亲给改的,里边还絮了一点丝棉,穿在身上很是暖和。我每年都会把它找出来穿穿,也只是穿几天,我不舍得整天穿着它。母亲离开我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如果经常穿着它,它一旦被穿坏了可怎么办?这么一想我心里往往就会发慌,就会赶紧把它脱下来。但我想最近应该把它拿出来穿穿,尤其是这几天,虽说过了立冬就可以说是冬天来了,但好像它还没有正式来,所以屋子里一早一晚可真冷。
坐在那里吃着豆腐脑和油条,我突然想起母亲给我做的坎肩了,那上边从里到外都是母亲一针一针缝下的针脚。关于这件坎肩,我是既不洗又不让别人碰它,我个人坚决地认为母亲的气息还在上边,如果一洗一拆、如果一拆一洗,如果真得一拆一洗,这样的坎肩怎么可以拆洗呢?
是为记。(王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