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七月十五之后,家乡岢岚县城的大街小巷便四处飘散着胡麻油浓郁的香味,大大小小的月饼加工作坊,一夜之间不约而同全部开工。这种景象就是家乡中秋时节的象征。
走在街上,满街飘香的烤月饼味儿再次点燃了脑海深处的记忆。记得小时候,月饼不是想吃就能吃到,一块月饼常是一家人分着吃。中秋夜拜月结束,奶奶会把剩下的几块月饼锁在一个木头匣子里,然后告诉我们:“谁听话就给谁吃一块。”不过这月饼多是被我吃了,我是家里的长孙又听话,爷爷奶奶宠爱我自然多些。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村子里的人家大多摆脱了缺吃少穿的日子。日子好了,老百姓便思谋着把过去因贫穷而丢掉的传统习俗捡回来。开始依照节令和风俗,点灯盏、摊折饼、捏面人、打月饼。
打月饼是八月十五这天村子里最隆重的事。家家户户都是全家老小快乐地忙活。大人们早早把白面混上胡麻油和糖水和起来,用湿布盖上饧着,用来做月饼的外皮。我们小孩用擀面杖用力擀炒熟的花生仁、芝麻,有条件的人家从城里副食门市买回点青红丝、玫瑰酱。待这些准备好后,将烫熟的白面饼揉碎,然后将红糖、白糖、花生仁、芝麻、青红丝、玫瑰酱等混合胡麻油拌和在一起用来做月饼馅。脱月饼的木制模子,早托村中的木匠雕刻好了。月饼模大多刻着一朵牡丹花,周边是花好月圆或富贵吉祥的字样。烤月饼的炉鏊盖上早已燃起炭火,大人们将包好馅的月饼坯团得圆溜溜的放入模具里,用手按平,然后反过来在案板上轻轻敲击,一个俏生生的月饼便成了。将月饼坯依次放入盘里,用刷子蘸油糖水把月饼挨个刷一遍,再用锥子在月饼上扎两个小孔,以免月饼在烤制时开裂。我们小孩接着把月饼坯端到院子里,整齐摆放在炉鏊上。用木杆把燃着炭火的铁盖儿盖在炉鏊上,鏊子底下也用秸秆烧一把小火,双面加温烤出来的月饼外焦里酥、好看又好吃。
一会儿工夫,月饼的香气便从炉鏊和铁盖的边缘冒出来。焦香甜蜜的味道飘浮在村庄上空,引得村里的小孩子闻香寻到烤月饼的人家,围成一圈,眼巴巴地看着炉鏊和烤月饼的大人。等到看管炉鏊的喊一声“出炉了”,用木杆小心翼翼地把炉盖上的炭火移开,一鏊烤得油亮焦黄的月饼便活泼泼地展现在眼前。拿着铲子将冒着热气的月饼一个个铲到笸箩里,稍微凉一会儿,便分给眼跟前的孩子们。我们这儿有个习俗,村子里不管谁家烤月饼,第一炉月饼都会分给来看热闹的孩子。如果那天村子里做月饼的人家多,村里的孩子们挨家挨户吃一圈,个个撑得肚子溜圆。待到晚上拜月时,供桌旁便看不到孩子们的身影了,这一天之中村子里不同口味的月饼早吃腻了。
现在走在街上,闻到月饼的香味似乎再也勾不起肚里的馋虫了。吃惯了汉堡蛋糕的孩子对月饼兴趣不大。城里大街小巷忙乎着打月饼的,大都是村子里的人,但也并不把月饼当成一种稀罕的吃食来对待。只是,过罢中秋马上就要收秋,为了抢时间,下地劳动的人一般不回家吃午饭,而美味又耐饥的月饼正好派上了用场。
又是一年中秋至,如今的月饼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而成为不同地域的文化传承。我是一个从乡下走出来的人,依然眷恋着月饼带给我的特殊情感。每年中秋节,我还是会买来家乡作坊里制作的精美月饼,馈赠给远方的亲人,让他们品尝来自家乡的味道,从记忆中舀起满满的乡愁。(白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