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年农历二月至三月,树枝泛青的时候,父亲就会到野外割一些柔韧的枝条回来,有柳树枝条,也有榆树枝条。父亲是在准备编织箩筐、挎篮、筛子等工具的材料。在农村,箩筐、挎篮、筛子等都是家家户户经常会用到的传统农用工具,主要用于装粮、运粮、筛簸粮食。
父亲把他割回来的一捆捆枝条,放在我们的小院子里,院子里顿时充满树枝清新的气息。金黄色的柳条、青色的榆树条,在院子里闪耀着细碎的光芒。我们围在父亲身边,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瞅哇瞅,仿佛是父亲把香喷喷的春天带回到了我们的小院子。父亲搬个小板凳或者搬个树墩坐下,然后慢条斯理,按枝条的粗细长短把它们分开来。父亲一般会把他的枝条们分成3组,最长的可以做底的一组,中间编织用的一组,最后收口用的比较细长的一组。分开组的枝条们,经过父亲仔细修剪,再经过几天晾晒,就可以进行编制了。
父亲把晾晒好的柳条或榆树条,用水浸泡之后就开始编底。4根或5根编底用的枝条排成一队,需要16根或20根分成四队,然后横一排,竖一排,上一排,下一排,交叉编织,形成方形或矩形的箩筐底部。在编织底部的过程中,父亲会把经过火熏的3根结实而弯曲的榆树提手,一起编在底部。然后使用抽一压一,前一后一的编法逐渐向上编织。编织的过程中,枝条们在父亲的手中,上下飞舞,欢快跳跃,翻卷出一朵朵枝条“浪花”。父亲时不时添加几根细枝或其他材料来增加箩筐的强度和美感。箩筐在父亲的手中一点点“长高”,直到达到所需的高度。最后,父亲使用最细最柔软的枝条收口,完成筐体的编织。父亲编的箩筐等工具,收口部平整细致,经久耐用,不容易变形。
“清晨采撷南山麓,金刀细细裁青縠。”父亲的枝条,编出一对又一对大大小小的箩筐,一只又一只丑的俊的挎篮,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筛子。
有一次,父亲把一对箩筐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张大伯。张大伯高兴得很,逢人就夸父亲编箩筐的手艺好。秋天,张大伯地里种的胡萝卜长大了,便给我们送来一箩筐胡萝卜。父亲心里过意不去,又送给张大伯一只挎篮。
淘气的弟弟抓到一只蝈蝈,父亲就用他的枝条,编了一只蝈蝈笼给我们。经常和弟弟一起玩的小柱子看到了,回到家里吵着闹着,也想让他的父亲给他编一只蝈蝈笼。父亲知道了,又用他的枝条给小柱子编了一只蝈蝈笼。多少年过去了,父亲早已离开了我们,但我觉得,父亲那编着花纹的蝈蝈笼,就一直挂在我家的大门边,就一直挂在我的记忆里。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家里种的几株向日葵成熟了,葵花籽剥下来的时候,我们想筛筛里面的尘土和籽屑。我忽然想到了父亲编的筛子,就去放杂物的一个房间寻找,竟然找到父亲编的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筛子。尘土和籽屑从筛子下飘落,一粒粒饱满的瓜子留在了筛子上面。
父亲手中的枝条,弥漫着树枝的味道,弥漫着爱的味道。(袁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