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雨，风。风声隆隆碾过天空，漫天呼啸。
清晨，天空瓦蓝瓦蓝的了，城市晴亮晴亮的了。
蓝。净。静。
天上没一丝云，像电子蓝屏。唯一勾素月，打一只logo。
蓝格莹莹的天，清格粼粼的水，是山西民歌的调性。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光芒横空扫过来，打在城市的楼群，楼群被光芒打得一如金笋，耸立在天际的这边。
城市的绿树绿篱，顿时成为金笋之下簇拥的绿色，衬托着金碧辉煌的城市，鲜亮且生动，清新且壮丽。
2
仰视天顶，是透彻的，没有雾霾的天空。
平视远方，是清澈的，没有尘埃的城市。
雾霾消失了，污染消失了。
3
曾经看到过，一管管烟囱怎样将自己湮没，一群的烟囱怎样将自己湮没。
是远远伫立在汾河北地的工业的烟囱。在风静的蓝色天幕下，城市被风淘滤得看得见时间，世界被风淘滤得看得见空间。于是我看到了城市北地和城市北地耸立的烟囱。在城市灰蒙蒙的时候，这烟囱是完全看不到的；远远看到这烟囱的时候，只有在大风之后天净了沙的时候。此时，烟囱们相向伫望着，徐徐缓缓地，吐着浓浓淡淡的白烟。要知道，城市的烟囱这时已经不吐黑烟也不吐灰烟了，只吐着脱去硫烟也滤去硝烟的白色的气体，吐着飘然而起然却瞬转即逝的白色的长龙。长龙飘散在阳光里、融化在透明里、消逝在清爽里，人们终于看到城市北地的烟气的蒸腾和消失。而只有看到这烟气蒸腾而且消失的时候，人们也才知道，没有雾霾的时候，这空间是可以清澈到人心里去，辽阔到天心里去的。
就是这雾霾，终于将天空涂染成了灰色，将风静之后刚刚滤过的蓝天，渐渐地，涂染成了铅色的沉重。那涂染，一如一管管烟囱对自己的湮没，也成了对于城市的湮没。
这时你终于明白，那烟囱放飞的，并不是白龙！或者即使是白龙，飞起来，也成不了白云。只能混合成——雾霾。
4
人成为机器世界的驾驭者，又成了被机器世界驾驭者，人成为电器时代的异化者，又成了被电器时代异化者。
那些源自人力生成、机器燃烧、自然挥发的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一氧化碳、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可吸入颗粒物、挥发性有机物，聚在空气里混合、交织、游移、旋转、纵横、升降，静风之间，就凝结而成了气溶胶，聚结而成了雾霾，沉结而成了铅灰和沉重。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犹可以直面风车而挥戈出击，人们面对自己制造的天大的雾霾，想四面出击而挥拳乱打，却根本就什么也打它不着。
没有比打击敌人却找不到敌人而无比无奈。没有比四面楚歌却找不到声音而无比迷茫。何况，是打空气。
5
但是，打不着也得打，打空气也得打。可以等待一场风，或者等待一场雨。唯不可以等待的，是人的自己的抗击。
人的对峙、人的抵御、人的抗击就这样启动了。
人污染了自己的空间甚至天空，却不能够完全自净自己的空间。天是否完全自净自己的空间？似乎也不能够。
改变起于人的自我约束和自我改造。人把落后的燃烧方式淘汰了，窑炉改造了，烟囱推倒了，城市的燃烧由燃煤变成烧气；人把落后的工业方式取缔了，工艺淘汰了，企业搬迁了，城市的产业由污染变成清洁；人探求着碳达峰，将城市楼群道路高高低低重新构建着；人追逐着碳中和，将城乡现代生活里里外外反复绿化着。人的自我世界和城市的自我世界，终于发生天大的改变和转变。
人看到了，天看到了，人和天都看到了，人之力和天之力，人之净与天之净，感应，和合，天人感应，天人合一。
6
人类对自然不好，自然不会对人类好。
人类对自然好，自然自会对人类好。
这个意义上，也许真正体现了天人感应和天人合一。
当人类污染自然而超过自然容量、自然自净、自然极限的时候，天空也是无能为力的。天空不完全以自净拯救自己也拯救我们。
当我们尊重自然从而去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时候，天空自然也神力无比。天空自然也可以以美好自己而美好人类。
摒弃前者而选择后者，是现代人类的必然选择。
天人感应和天人合一，也许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是由古而来的凝结了古代文明也启迪了现代文明的人类的一厢情愿。然而，人类是自然的人类，此当也是自然的情愿。
当然，人类如何，自然本无所谓。恐龙毁灭过了，世界毁灭过了，据说人类曾经达到过极高的文明形态，然而也毁灭过了。太阳依然运转，天空依然运转，大地依然运转。
人类作为自然的人类，也许是自然的另类。人类自己不能毫无所谓。人类自须有所谓而且有所为。否则，人类毁灭的不是外在于自己的自然，而是人类自己置身于自然的自我。
7
天空的来风，自然是空穴来风。
天空的来雨，自然也是空穴来雨。
空穴来风自有空穴来风的道理，空穴来雨也自有空穴来雨的道理。但那是天空的道理，是自然的道理，是天理，而不是人类的道理。
不是说比大地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广阔的是人的思想吗？
这是人类的道理。人的广阔自有人的道理，人的道理也不是自然的道理。然而，自然的道理通向是人的道理，人的道理也通向自然的道理。
天空是广阔的，自然是广阔的。人类是广阔的，人类的思想是广阔的。你想象天空多悠远它就多悠远，你想象天空多深邃它就多深邃，你想象天空多辽阔它就多辽阔。
而且，在天空里，你想象星速多快捷它就多快捷。然而，想象和思想的速度，比星速还要快。
8
一个内宇宙，一个外宇宙。
对于外宇宙，内宇宙的一呼一吸，就是蚁类的一场风。对于内宇宙，外宇宙的一呼一吸，就是人类的一场风。
内宇宙和外宇宙，两个宇宙，可以是合一的。
人类每一个等风的日子，也是自己酿风的日子。
人类每一个无风的日子，也是自己生风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注定是天地万物与人类万象和合感应的日子，也是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的日子。（景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