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腊八,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做年货的味道似乎都不太浓。有人说得干脆:“年跟前逛趟超市就什么都齐活了,谁还会像过去那样劳神费力地做年货呢。”
在我印象中,30多年前,几乎整个腊月,家家户户都在围着年货转,吃的、穿的、用的、戴的;干的、鲜的、生的、熟的……只要自家能制作出来的,绝不会花钱去买。
儿时的我随祖父母生活在乡下。那时,乡下人做年货的程序几乎是大同小异。
喝过腊八粥后,每家每户都声势浩大地开始做年货:酿年酒,自家酿的酒最醇;蒸年馍,自家蒸的馍最香;炸年糕,自家炸的糕最糯;熬年糖,自家熬的糖最甜;发豆芽,自家发的最嫩;剪窗花,自家剪的花最美……炼猪油、熬年糖、磨豆腐时,我们小孩子都围着灶头像馋猫似的绕圈转,熟了,爷爷奶奶便让我们先饱口福。以前糯米、黄豆、麦芽都是在自家的石磨上磨成粉的,载着米、豆、麦的香味和孩子们推磨的汗水,年味就在爷爷奶奶双手的忙碌中浓烈起来。
做牛皮糖是小孩子们最兴奋的时刻。牛皮糖用料极其朴素,不过就是自家的芝麻、花生、米及大麦熬的糖饼。奶奶白天炒熟芝麻、花生米、糙米后,便等爷爷来做牛皮糖。爷爷做时,先将糖饼敲碎,过秤后放入锅里加热融化,再按一定比例将芝麻或花生及糙米倒入融化的糖稀中,搅拌均匀后,捞出倒在案板上,用擀面杖趁热擀薄按平,先切小条再切小块。所以有些地方又称牛皮糖为切糖。牛皮糖似乎是爷爷制作的最得意、最用心的年货。做好的牛皮糖不仅仅是用来过年的,更重要的用来招待大年里串门的亲朋好友。牛皮糖、炒花生、炒瓜子等,便是乡下人招待客人最浓最真的心意。
蒸完年馍、磨好年豆腐、熬好牛皮糖后,其他年货的准备节奏就加快了。奶奶把白天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厨房,晚上则加班加点为孙子们赶制新鞋。当时没有塑料、橡胶的鞋底,鞋底全是奶奶平时用破衣服、旧布条裱成袼褙,然后一针一线纳出来的。手工纳鞋底是个工夫活,非常辛苦。每到夜晚,奶奶把针线筐挪到煤油灯下,她先把顶针箍套在手指上,再用针锥在鞋底扎眼,然后用大针带着线绳穿过针眼。假如大针不好穿过,就用顶针箍抵住针尾使劲顶推,针身顶过后再用针拔(针拔与钳子相似)将针夹住拔出。纳完鞋底缝鞋帮,这是一双新鞋最后的“收尾工程”。等我们试穿后,奶奶就把新鞋子收起来。直到大年初一的早上起床时,才让我们连同新衣服一起换上。脚上穿上如此辛苦打熬的“年鞋”,脚心什么时候都感到是温暖的。
那时候,除了自家无法制作的年画、鞭炮等年货需要花钱买外,其他的年货几乎都是人们手工制作。他们用亲情、汗水为一家人精心制作的年货,虽然土气、简单、粗笨,但却营造出任何机械都无法生产的浓浓年味。如今,这份散发独特香味的年味也成了我最珍贵的过年记忆。(彭庆东)